第(3/3)页 他挣扎着,还想再说些什么,可喉咙里只发出嗬嗬的声响,脑袋一歪,便再没了声息。 那痴傻的青年,呆愣愣地坐在血泊中,不知所措,他看着身边躺着的人,似乎不明白发生了什么。 然后,他看到有几个人骑着高头大马过来,其中一人用冰冷的长枪,捅了捅地上已经僵硬的尸体,确认其死透了。 接着,另一人拿出一把火枪不耐烦地顶在了他的脑门上。 忽然间,一股尖锐的刺痛贯穿了他的头颅。 就在那极致的痛苦中,一瞬间,他仿佛什么都记起来了。那些被尘封的、破碎的记忆,如同决堤的洪水,轰然涌入脑海。 他想起了自己的名字,想起了清河县,想起了在山道上设伏想要对付一个人,想起了眼前这个躺在血泊里、身体尚有余温的...原来是自己的老爹... 他张开嘴,想喊一声那个无比熟悉却又无比陌生的称谓。 “爹...” 就在这时,他瞳孔中刚刚亮起的神采,如同风中残烛,迅速消逝,最终化为一片死寂的灰白。 冯剑回到营帐,仿佛只是出去散了趟步。 他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佩刀,对亲兵吩咐道:“派些混入他们的队伍里,盯紧了宋义那伙人。但凡有哪个不老实的,就学着今天这样,寻个由头,料理干净,以绝后患。” 话音刚落,营帐外的空气陡然一寒。 六股浓烈却又截然不同的杀气,如同六柄出鞘的利剑,凭空出现,死死锁住了这方天地。 紧接着,外面传来兵卒们压抑的惊呼与兵器落地的声音。 帘帐无风自动,六名身穿各色轻衣的女子,如同幽灵般,悄无声息地穿帐而入。 她们的脚步,轻得像猫。 为首那名女子,面无表情地抬起一只手,手中提着一颗尚在滴血的人头。 冯剑抬眼,定睛一看,眼神微动。 是伏念。 墨家逆党中,轻功最好的那个,也是前些日子纵火烧毁大军粮草的主犯,有他的人头在手,自己对燕将军那边,总算有了个交代。 他脸上不动声色,语气却毫不客气,带着几分问罪的意味:“你们影卫先前办事不利,让他烧了粮草。现在他人头在此,我们之间算是两清。不过这笔账,终究还是要记在你们影卫头上。” 冯剑深谙官场之道。 粮草被烧,这口黑锅他可不想一个人背,将不属于军队编制的影卫扯进来,是最好的选择。 即便是在战时,不同衙门之间的龌龊,也从来没少过。 他说罢,唤来亲兵,将伏念那颗死不瞑目的人头取下,小心翼翼地装入一只备好的木盒中,沉声道:“八百里加急,送去给燕将军。” 那六名女子,从始至终,听着冯剑的话,神情毫无波动,甚至连呼吸的频率都没有丝毫起伏,仿佛六尊没有情感的玉雕。 待冯剑收下了人头,为首女子微微颔首,六人转身,再次穿帐而出,身形一闪,便彻底消失在了偌大的军营里,来无影,去无踪。 玄天罡父子身死的消息,像一阵阴冷的风,吹进了宋义的降军队伍里。 没有掀起任何波澜,却让每个人心底都生出一股刺骨的寒意。他们这才后知后觉地明白,原来那支看似同仇敌忾的队伍里,竟然早就被秦军安插了内鬼。 恐惧,像一条毒蛇,缠住了所有人的心脏。 在离开秦军营寨后,宋义接到了冯剑的新命令。 北上剿灭墨家,不再需要他们这群乌合之众。他们要做的事情很简单,那就是打着抗秦的旗号,去吸纳那些真正有反秦之心的江湖义士,只要找到了,那就杀了。 用反秦的人,去杀反秦的人,用现实去扼杀理想。 当夜,宋义的部队在漆黑的山路上行军,返回黑风山,许多人都在低声谈论着投降后的美好生活,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。 唯独牛二猛,显得兴致缺缺。 哪怕他如今已是宋义身边的座上宾,地位水涨船高,受尽了昔日兄弟们的敬仰与羡慕。 这种感觉,本该是他梦寐以求的。 可现在,他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。他没来由地想起了离家时,他那个只会种地的老爹牛四,叼着旱烟袋,对他说过的一句土话。 “儿啊,你记着,那江湖,不是个好地方。里头的人,没几个是干净的。能囫囵个儿善终的,更是凤毛麟角。” 现在看来,老爹一辈子没出过村子,却把这世道人心,看得比谁都透。 行至半夜,月亮被厚重的乌云彻底吞没,宋义下令原地歇息。 牛二猛翻来覆去睡不着,总觉得周遭有些异动,他悄悄睁开眼,循着那细微的声响望去,黑暗中,有几道黑影鬼鬼祟祟,身形有几分眼熟。 他心头一紧,偷偷摸了过去。 或许是对方也发现了他,动作立马停了下来。等牛二猛凑近了,借着微弱的星光才看清,那几人,正是先前被俘的义军兄弟。 “你们...要做什么?”牛二猛压低了声音问。 为首那人冷哼一声,声音里满是讥讽:“你觉得,我们还能做什么?” 牛二猛心中一惊,骇然道:“你们想...你们是想为余大哥报仇?” “报仇?我们没那个实力。”那人自嘲地笑了笑,随即眼神变得锐利如刀,“但我们,也绝不会跟秦狗同流合污,我们要杀出去,告诉天下人,这黑风山的宋义,是个什么货色,他就是个卖友求荣、狼心狗肺的人渣。” 他声音不大,却字字如铁,掷地有声。 牛二猛咬了咬牙:“你们就不怕我现在就喊人?” “你喊啊,尽管喊。”那人一脸无畏,甚至带着一丝怜悯看着他,“实话告诉你,别说是我们,就连你,怕是也早就被宋义那狗东西派人暗中盯着了。 敢站出来跟朝廷对着干的,就没一个怕死的。只恨我们当初瞎了眼,看错了人,跟错了人啊...” 言罢,那人手掌握紧了腰间的钢刀,冷冷地盯着牛二猛,只要他稍有异动,便会毫不犹豫地痛下杀手。 牛二猛攥紧了拳头,指甲深深嵌入掌心,没有疼痛,他没有后退,反而又朝前靠近了一步。恐惧之下,他仍旧咬着牙,一字一句地说道:“我...跟你们一起。杀出去。” 他抬起头,眼中燃起一簇火苗。 “告诉天下人...余大哥他们,不能就这么白白死了。至少,他的名字,不能就这么无声无息地,消失在这个鬼地方...” 第(3/3)页